阿萨德政权倒台后,叙利亚人的未来将会如何?
Voice of America
当叙利亚人周日在首都大马士革(Damascus)的街道上热情跳舞欢呼时,安瓦尔·埃特内什(Anwar Etnesh)耐心地坐在他的车里,同时思考着未来。随着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总统行将倒台,他在周日清晨上了车,驶入从家乡德拉(Daraa)到大马士革的道路上拥挤的交通。
在叙利亚长达13年的内战期间,估计有13万叙利亚人失踪在军事监狱之中,他的表弟便是其中的一个。 据不愿透露姓名的一位叙利亚消息人士“B”向美国之音表示,政权官员曾说,他们处决了2015年之前被捕的所有囚犯。叙利亚人权网络(Syrian Network for Human Rights)报告说,在2011年至2024年7月期间,有超过15,000名囚犯被政府审讯人员折磨致死。 “很少能从那个时期被监禁的人中找到幸存者,”“B”解释说。“家属们这些年来一直拒绝相信这点,但现在他们可能不得不面对一个严酷的现实。” 巴希尔·曼苏尔(Basheer Mansour)是幸存下来的“幸运”囚犯之一。2011年,当他和他的大学朋友试图向生活在政府围困下的德拉市民运送关键药品和食品供应时,政权士兵向他们开火,他身旁的两位朋友被枪杀,然后他和其他幸存者被抓捕,被粗暴地推上卡车,蒙住眼睛、殴打并被塞进一间小厕所,一起被囚禁在那里。 接下来的就是政府特工反复实施一系列的酷刑,使用电棒、鞭子、拳头、警棍和剥夺睡眠,使囚犯失去知觉、受伤和死亡。 “他们用电棒击打我的腹部和抽打我的头,”曼苏尔告诉美国之音。“他们拔掉指甲,用香烟灼烧身体。为了摆脱这种折磨我希望我能死去。他们做了很多我至今无法谈论的事情。我们的罪名是什么?” 据曼苏尔说,最极端的酷刑是由他被关进的大马士革地区军事监狱的医院工作人员施加的。他在酷刑中受了重伤,在他十天的住院期间,他被蒙住眼睛和铐上手铐脚镣。 “在医院的最后一天,他们取下了我的手铐和脚镣,要我活动一下双腿,”曼苏尔回忆道。“我试图挪动我的腿和手,但是不能。我不能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我开始哭泣......并恳求他们杀了我,因为我不想瘫痪。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偷走了我的生活和未来。” 不久之后,他的抓捕者给他父亲打电话来接走他。 如今,曼苏尔只能靠轮椅活动,住在北卡罗来纳州。他在机场工作并学习计算机编程。他在密切关注叙利亚正在发生的事件。 “我的家人分散在世界各地,”他告诉美国之音。“有些在德国,有些在荷兰,有些在法国和科威特。我已经11年没见过他们了。我很想回到叙利亚,只是为了与他们相聚看看他们。我很高兴政权消失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叙利亚了。” 但是返回“新叙利亚”将比订票、收拾行李和登上一个航班要复杂得多。 由前基地组织附属机构伊斯兰沙姆解放军(Islamist Hayat Tahrir al-Sham,HTS)领导的不同反政府武装组织周日夺取了大马士革的控制权,迫使前总统阿萨德下台。他们尚未公开宣布未来统一或治理叙利亚的计划。 “沙姆解放军处于塑造局势的一个有利位置,”LeBeck中东地缘政治咨询公司负责人迈克尔·霍洛维茨(Michael Horowitz)告诉美国之音。“领导该组织的乔拉尼(Abu Mohammed al-Jolani)正在发出一些和解信息,我认为这意味着他正在寻求避免内部反弹,并将谨慎行事。” 然而,巴沙尔·阿萨德对叙利亚统治的垮台不可避免地引发一场戏剧性的区域地缘政治动荡。 “对伊朗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挫折,”霍洛维茨继续说道。“从伊朗西部边境延伸到黎巴嫩和地中海的‘陆地走廊’已经不复存在。‘抵抗轴心’(Axis of Resistance)和伊朗在该地区的未来经济前景部分取决于这条陆地走廊。” “抵抗轴心”是指伊朗及其革命卫队、黎巴嫩真主党、叙利亚武装部队、哈马斯和巴勒斯坦伊斯兰圣战组织、伊拉克民兵和也门胡塞武装之间的一个非正式军事联盟。 除了抵抗轴心失去地区影响力和权力之外,地区和国际分析人士预测,由于最近的戏剧性变化,俄罗斯可能正处于失去在叙利亚的海军和空军基地的边缘。 “另一方面,土耳其在叙利亚局势上获得了巨大的影响力,”霍洛维茨说。“安卡拉将不得不决定是否依赖沙姆解放军。”
随着沙姆解放军激进分子夺取叙利亚一些主要城市的控制权,这将对作为俄罗斯、伊朗和叙利亚的重要盟友的中国有什么影响?中国的领导人曾宣布与巴沙尔·阿萨德结盟。 “尽管中国对联合国安理会的一些关键决议弃权,但自2011年以来一直支持阿萨德,”伦敦政策研究智库查塔姆研究所(Chatham House)副研究员、欧洲政策中心(European Policy Centre, EPC)中国研究部门负责人艾哈迈德·阿布杜(Ahmed Aboudouh)告诉美国之音。 “但中国的立场无关紧要,”阿布杜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不会提供军事支持,也不会试图让土耳其人或伊朗人坐到谈判桌前。他们甚至没有在大马士革投资。当阿萨德去年去北京乞求‘一带一路’投资时,他受到了冷遇。” 不过,沙姆解放军可能有兴趣与北京合作。“有趣的是,沙姆解放军用中文发布了一份声明,保证它不会针对外国公民,包括来自中国的人,”霍洛维茨指出。“如果你把沙姆解放军看作是塔利班的一个版本,他们可能会对中国的投资感兴趣。” 但是,由于目前是“新叙利亚”时代的早期阶段,在叙利亚的国内,当地人正忙于享受他们新发现的现实。 “我很震惊。这是一场梦。政权已经结束了。任何地方都没有任何叙利亚军队。人们在哭泣,他们很高兴......这是难以置信,”埃特内什流露出兴奋。“我们都在等待亲属的消息。大多数叙利亚人都有他们认识的人在监狱里。” 截至周一中午,埃特内什在大马士革仍未收到他表弟的任何消息。他告诉美国之音,他将继续寻找一周,然后返回德拉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