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雙非生\趙陽
Ta Kung Pao
半年未見,他又長高了。「一米八了?」我有意聊點輕鬆的話題。他很認真:「正正好。」我打趣道:「這樣高大帥氣,應該有很多女生追求你!」他急急否認:「沒!沒有!我從來不想這些!」這我信──他想的事情太多,所以沒有精力想這些。這個白羊座的男生,雖然才滿十七歲,卻時常像是裝了七十年的心事。
第一次見他,是去年秋天。彼時,我和同事們作為青年義工,與他所在學校的十名同學一對一地「結對子,交朋友」,於是他便成了我的「忘年交」。他在一個讀書活動中寫讀後感,分享了一部長篇小說,講的是一個小女孩生在親情缺失的家庭、但在老師和同學們的關愛中頑強成長的故事。大家都稱讚他的文筆,我卻讀出了他內心的一份沉重和寂寞。他的一句話令我觸動很深:「她沒有完整的家,卻並不缺少愛。」我一驚:這文字的背後,是不是有他的羨慕和渴望?
後來,我隔三差五地約他周末的時間喝下午茶,聊文學、聊理想,他都很開心。唯獨說到家庭,他就開始緘默。只有一次,我問他讀書月得了獎金怎麼用時,他說都交給父母,「一分不留」。相處得久了,我得知,他是「雙非生」。當年,父母為了逃避超生的罰款,「闖關」把他生在了香港,於是他成了家裏唯一的香港公民。到了讀中學時,父母便把他送到香港,開始了寄宿讀書的生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總覺得和父母很疏離,平日的聯絡除了生活費也很少有共同話題。「為什麼當年要把我生在香港?疫情這幾年,做夢都想着通關、回家。可他們愛我嗎?我一個人在香港讀書、生活,太孤獨。」
對於「雙非」現象,十多年前爭議不斷的各種擔心,如今終究在活生生的個體身上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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