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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暄集/秋海棠\趙陽
Ta Kung Pao
記憶中的秋海棠,是十分短命的。兒時在東北,只有在每年的七月和八月,秋海棠抓住盛夏的短暫時光,爭分奪秒地抽節、谷苞,積攢着力氣,終於在夏天的尾巴認真地綻放它清新粉嫩的花朵。然後就是九月,一日秋來一日涼,粉色的花朵,夜鬥寒氣日鬥風,漸漸地深了外衣、紅了面龐。直到某個必須穿長袖外套的清晨,父親滿眼惋惜地看那細小的花瓣灑了一地,繼而秋雨悱惻,碾落成泥。
我九歲那年,一家人從北京遷到東北。一日,父親修家書一封欲寄給千里之外的祖母。他把我喚到身邊,教我讀信末處的一段話,原來是父親引用的一首詞:「六曲闌干三夜雨,倩誰護取嬌慵。可憐寂寞粉牆東……舊歡如在夢魂中。自然腸欲斷,何必更秋風。」父親逐字逐句地把納蘭詞的精妙講給我聽。那是生命裏父親和我為數不多的「親子時光」──因為做軍人的父親,一生都在奔波赴命、戍守邊關,與家人聚少離多。但他抓住一切機會,用自己的方式和愛給我了最深刻的人文啟蒙,直到他四十歲英年早逝。
父親也愛京戲。早時只能聽唱片,大都是樣板戲。後來,傳統的折子戲經過改良,在熒屏上多了起來。父親買來錄像機,招呼我一起看經典劇目的錄影帶,小孩子到底是耐心不足,一個水袖就要咿呀許久,很快我便沒了興趣。但有一齣戲卻到現在還記得:《梅龍鎮》裏面李鳳姐頭戴海棠花暗表傾慕之意,與喬裝軍爺的正德皇帝言語間周旋,一來一往十分熱鬧,「海棠花來海棠花,倒被軍爺恥笑咱。將花不戴扔地下,從今不戴這朵海棠花。」劉長瑜扮演的李鳳姐眼神顧盼流連,拿捏得恰到好處,人物形象刻畫入木三分。
文學和戲劇的相通,在於人性的美好。三十六年過去,每每提筆,父親的話猶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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