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沙嶺行記\趙 陽
Ta Kung Pao
天終於放晴了。陽光傾瀉下來,潮濕的大地被一點一點烘乾,散發着雨後清新的味道,從口罩的縫隙間鑽進鼻孔。我摘掉口罩,狠狠地吸了幾口,眼淚不知不覺掉了下來。
我和他的相識,是在一次神學課上。十幾個素不相識的學生,在老師的引導下,一同來到這片墓地,參觀,感悟,安安靜靜。大概是因為性情相投,我們一見如故。以至於後來的幾年,我們一同去過香港的許多公墓,在肅穆中體驗敬畏。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參透生死,在疫情初起的某個深夜,縱身一躍,沒有隻言片語,就永遠地離開。
這個清明節,我來到這個與他初相識的地方,心緒萬千。此刻,小葉榕在泥濘的路邊安安靜靜地生長,葉子一層淺一層深地重重疊疊;不知名的野花連同拔節的野草,讓這落寞的小路在一片生機中更加落寞。
終於到了盡頭,再沒有路。我興嘆一聲,撥開半人高的野草,在一排稀疏的灌木叢中間穿過,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就在眼前。草地中間,一塊連着一塊的石碑,挨挨擠擠,歪歪斜斜地插在泥土裏。有風吹過,沙沙地響。石碑不過兩塊磚頭大小,淺灰色的外皮,冰冷又孤獨。
我一個一個看下去,腳步輕得不能再輕,連呼吸也小心翼翼。每個石碑底下,都埋着一個人,一個故事,一個過往。他們曾經有血有肉、有名有姓,但終究因為無人認領被帶到這裏,草率又漠然。這是沙嶺,羅湖水就在百米之外流淌。天際冥邈,我的參悟似又深了一些:冷靜地面對死亡,為的是給「生」以更多的勇氣。我起初是有些怨他的,怨他的不勇敢;但最終選擇原諒和釋然,因為寬恕心也是生活的必然。
一陣風吹過,有樹葉打着旋掉在身後,似秋的目光落在這春天裏。沙嶺公路上,小巴在陽光下來來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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