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命題作文\趙陽
Ta Kung Pao
嘉鈴眉頭緊蹙看着題目:以「這句話,我記一輩子」為開頭,寫一篇不少於六百五十字的散文。她要在五分鐘後將寫作思路分享給大家。課堂上還有十幾個同學將做「評判」,對嘉鈴的答案進行點評,他們不慌不忙、毫不緊張,幾個頑皮的男生甚至露出僥倖的微笑。
五分鐘很快。「這個題目,最重要的是『一輩子』,我認為應該是在人生的不同時刻,特別是重大的時刻,我都會想起這句話,才叫做『一輩子』。」嘉鈴頓了幾秒,「至於『這句話』,一定是特別重要的人告訴我的特別有道理的話。」嘉鈴的理解當然沒有問題,但倘若一個十六歲的學生,真的去寫一輩子要去經歷的「不同時刻」,這難度恐怕不小,更何況是在有限的九十分鐘考試時間裏。
我於是鼓勵嘉鈴繼續講一講打算具體怎麼寫。「祖母病重多年,臨終前在病床前叮囑我『嫁個顧家的男人』,然後我就談了幾場刻骨銘心的戀愛,最終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話音剛落,幾個男同學不約而同地質疑:「這不是瞎編嗎?散文不是應該寫真實的事嗎?」也有同學大膽講出了自己的困惑:「老師,你平常發表的散文都是完全真實的嗎?」這一下子難住了我。
這件事過去很久,但關於「真」的思考卻像是命題作文一樣讓我必須面對,然後試着寫下粗淺的答案:散文的「真」不等同於生活的真,它不是對時間、地點、人物的如實交代,而是對人心和事物的探討,對人性乃至宇宙一般規律的探究,有攝影式的,也有繪畫式的,都必然經過寫作者對於角度的選擇和選材的取捨,最終呈現出藝術效果的強烈震撼。散文一定不能如小說一樣海市蜃樓,如果有所虛構,那一定為了更靠近、抵達和貼緊「真實」,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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