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长思
Beijing Daily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 清明虽属二十四节气之一,影响却大不一样。清明最主要就是祭祀。中国传统节日大多具有祭祀性质,清明之外,诸如端午、中元、寒衣等,甚至包括春节,都包含有祭祀仪式在内。后人与先人生死相隔,浓浓淡淡的思念之情不时会泛起。世人推重孝道,因为人不能忘本。缅怀先人,慎终追远。这是一种精神寄托,一种传统仪式。人活在世上,时不时需要一些仪式感来提醒自己,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说到祭祀,立马会想到如何面对生死问题。生命的无常让人有了虚无感,但也因此有了敬畏感,珍惜生命,懂得向死而生的道理,放下便是。每当清明来临之际,细雨绵绵,更是增添了一种哀思情境。所有的氛围在几千年的时光里都不曾改变。这正是中国人独有而稳定的文化心理。
祭祀是人们对祖先、神明等崇拜对象所行的礼仪。这种礼仪千百年来在民间相沿成俗,谓之祭祀习俗。商周祭祀涂朱牛骨刻辞甲骨文共一百六十余字,笔画瘦硬劲直,字形工整端严,大小错落,各呈其态,富有变化。正面内容有四条:第一条记载商王武丁宾祭仲丁;第二条记狩猎时子□堕车;第三条记子□死;第四条是子寅用羌人十,举行宜祭。这片刻辞保存完整,对于研究商代社会历史和天文气象,价值甚高。
汉代虎溪山简是西汉第一代沅陵侯的随葬文书。出土汉简一千多枚,文字内容加起来超过三万多字,内容丰富,纪录了详细的历史地理信息。用笔率意潇洒,字形不守故常,尤其末笔的粗重夸张之举,令人印象深刻。
写完《祭侄稿》一个月后,颜真卿被贬饶州刺史,途经洛阳为伯父颜元孙打扫坟墓时,写下了《祭伯稿》,外加上《争座位帖》,合称为“颜书三稿”。《祭伯稿》和《祭侄稿》相比,用笔技巧和风格相近,顿挫郁勃稍逊。最大的不同是章法处理。经过月余的冷静,丧失亲人的悲痛已有所缓和,行笔节奏较《祭侄稿》慢,字和字之间相对独立,连带关系相对少一些,整篇文稿含蓄而稳重。
罗志仁题诗小楷见晋唐风韵,明显和倪云林有相近之处,铁画银钩,笔意纵横。撇捺画一般较长,有些字在没有竖向笔画的前提下,依然会通过延伸左下或右下的笔画来造势,营造疏密对比的视觉效果。
徐悲鸿书法实现了碑帖融合,既有刻碑的筋骨,又见帖牍意蕴,刚柔并济。用笔纵逸苍劲,力透纸背,有厚重的质感,字形重心下压,凝重的笔墨增加了拙感,尤其是右侧捺画的着意用力,更添生趣。
在印人手中,有很多关于悼亡体裁的印章,最典型的是赵之谦、黄士陵和吴昌硕。“俯仰未能弭,寻念非但一”和“去亲为客”“明月前身”,优美的词句,透露出淡淡的忧伤。赵之谦完成“我欲不伤悲不得已”一印时,已是人到中年。那一年,他的妻子、女儿在一个月内相继辞世。知道了这一细节,就会理解这枚小小的闲章所蕴藏的,是浓烈黏稠而无法稀释的绝望;黄士陵此印是少见的单刀,细劲有力,清雅中见古韵;吴昌硕此印为不常见的小篆入印,字态飘逸柔媚,界格运用有锦上添花的作用,文字突破内栏,不为所限,见证大师手笔,艺高人胆大。
当然,清明也绝非只有感伤和怀念,还有对于节气本身的庆祝,这是对于人和自然关系的一次又一次梳理。《论语·学而》言:“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一般意义上所理解的“慎终”,就是谨慎地思考人生于天地之间的意义;所谓“追远”,强调“吾日三省吾身”,把自身和前贤做对比,懂得如何效法,提升自己。从更深层次上来说,“终”是终极,“远”乃源头,可以理解为终极关怀,即人对宇宙和人生根本等总规律的追寻。归结为一点,人除了现实关怀,还必须超越现实,追求精神世界,最终才能明白世界和人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