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零式严控与“一刀切”下的燕郊
The Epoch Times
一位因为“弹窗”而不得不回燕郊的小伙子告诉他,他为了上班赶在封城前夜进京。弹窗后他如果继续住在单位宿舍,同事们也会被一同隔离,无法上班。在他的单位,只有被疾控中心安排隔离的人才会照常发工资,而像他这样因“弹窗”被要求隔离的,会被减薪或只发给最低工资。同样是隔离,返回燕郊居家隔离是最经济的。
他说,住在燕郊的中青年人大都要去北京上班。他本人也是,要么去北京工作,要么要去北京搭火车和飞机。然而封控一旦开始,燕郊人就被层层屏障阻挡在北京之外。首先是封闭小区。大门被铁皮板封住,围墙栏杆被蛇腹铁丝网加高。严格时只有重症病人,医务、物流从业者才被允许出入小区。不太严格时,人们需要凭工作单位开具的工作证明办的通行证才能出入。像他这样的灵活就业者,没有单位给他开工作证明,只能待在家里。每当这时,进京检查站的通行速度会大幅降低,安检会从平日的抽查变成逐人逐车的严查。同时,公交、出租车和网约车会停止跨城运营。每当这时,网约车和出租车也不愿出京。每当这时,燕郊人从机场火车站回燕郊时,需要从出京检查站走回燕郊。三月中旬以来的这次疫情,燕郊第一次实行“红灯常亮”的严格限行措施。而这些都只是有形的障碍。
除了有形的障碍,还有无形的障碍,就是“大数据”。他说,从3月18日起,燕郊人的北京健康宝出现“弹窗”。弹窗的理由只因为是有滞留燕郊的行程轨迹。但国务院小程序的行程码则未显示异常,仍是绿码。3月18日,他暂住他父母家的第五天,居委会通知他,根据“市级大数据派单”,他与“京外疫情风险地区、风险点位、风险人员有时空关联,需要进行风险排查”,要求他立刻接受隔离。这一天,所有燕郊人的北京健康宝开始出现“弹窗”。即便他已经按规定在抵京前后做过两次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国务院行程码显示绿码,但这些不能自证清白。他在电话里问为什么就因为行程里包含燕郊轨迹就需要隔离?“带星”表示该地区存在中高风险地区,不代表这个人曾经去过中高风险地区。更何况北京也同样带星。居委会工作人员答复,他们也觉得现在这种办法存在不合理,但这是“市级大数据派单”,必须照做,立刻上报,马上要给他家装磁性门禁,派“闭环”车接他全家去做核酸。他不想让父母被隔离。因为他还记得不久前西安和吉林因为等待核酸检测发生的医疗事故,他不希望他们万一需要去医院时遇到阻碍。他立即收拾东西回燕郊。
但燕郊真的是中高风险地区吗?他说,并不是。“根据通告,本轮疫情燕郊报告十四名确诊病例,行程交集地是‘东贸服装城’,位于燕郊西南一隅。他住的小区距‘东贸’6.5公里,相当于德胜门到鸟巢,北二环到北四环的距离。没有官方通告燕郊升级为中风高险地区,他的行程码绿码也可以佐证。燕郊镇辖地108平方公里,超过北京东城、西城两区的面积之和。可以设想一下,当3月13日当北京和平里第四小学出现过7个确诊病例后,有没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东、西城两区全体居民的健康码全部‘弹窗’,所有人停工停学,小区和道路封闭,全员做8轮以上核酸检测?是不是不可思议?而这却是在燕郊正在发生的事。”
用“大数据”防控疫情的本意是以人的行程轨迹为依据,精准防控病毒传播,让社会总体保持正常运转。然而燕郊人所经历的却是,只要本地通报出现病例,所有小区就都要封闭,所有人就都要被隔离。“‘大数据’的精准定位、行程轨迹、时空伴随,风险等级等概念一律失效,都败给“一刀切”这个终极武器。” 他说。
可是,面对越来越难以清零的变异毒株,面对一个半月反复一次的疫情,频繁封城全员隔离,人们究竟要怎么养家糊口呢?他回忆道,在他之前发的燕郊人回家的帖子的两千多条留言中,人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到燕郊这个离北京最近的地方,勤恳地打拼,起早贪黑地奔波,却动辄被封控、隔离、无法工作。为了继续工作,他们在北京被弹窗赶得东躲西藏,回家进入燕郊时又被要求提供居住证、房产证、租赁合同、房东身份证等等他们显然难以随身携带的证明。有网友留言称自己站在雪中排队长达六个小时才通过出京的检查站。他们生气,无奈,难过,除了家里担忧着他们的亲人,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站在风雪里一动不动排队的他们,大多衣着单薄,因为一周前当他们离开燕郊时还是春风和暖的天气。此时他们拖着箱子,提着包袱,拉着宠物笼子返回燕郊,他们本打算在北京住一段时间。在排队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头顶的积雪被体温融化又被寒风冻成了一块冰。他们的雨伞过一会就会变沉,要不时弹落上面积雪。下午三点多雪忽然大了,他们从箱子里取出塑料袋搭在头顶挡雪,取出衣服裹在头上当帽子,把褥子裹在身上保暖,把床单撑起来当屋顶,几个人蜷缩在下面。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女人和同伴依偎在一把伞下。有的人用纸箱的瓦楞板搭在头顶挡雪。一位女人一只手领着小孩,另一只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袋子上面写着“人民好品”。有留言说,他们的确都是品行良好的人民。他们给家人朋友打电话,手机屏幕被雪打湿,手指被冻得通红,身体发抖让声音也在颤抖。一个人把几天前带出来的一桶花生油放在地上,油凝固成蛋黄色固体。一个女人在排了一两个小时队后,因为衣服穿得太少冷得撑不住,只得放弃,兀自在空荡的路口叫车返回北京。
一位因为“弹窗”而不得不回燕郊的小伙子告诉他,他为了上班赶在封城前夜进京。弹窗后他如果继续住在单位宿舍,同事们也会被一同隔离,无法上班。在他的单位,只有被疾控中心安排隔离的人才会照常发工资,而像他这样因“弹窗”被要求隔离的,会被减薪或只发给最低工资。同样是隔离,返回燕郊居家隔离是最经济的。
在白庙检查站,他遇到一位打算回燕郊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薄棉衣,两只手插在空荡的裤管里,远远地向检查站观望。 他和他聊天,了解到对方一周前为了上班,赶在燕郊封城前进入北京。而此时他的健康码弹窗,在北京就要被隔离,每天500元共14天。相应的,燕郊开始允许在京人员返回。他不放心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想回去,但听说回燕郊后也要隔离14天,门上贴封条。他说,如果过几天燕郊解封了,如果自己家还要继续隔离,孩子就不能去上学了。他住在燕郊很大程度就是为了不让孩子留守,带孩子一起生活,督促他学习。可如果不回去,他的“大数据”会连累接待他住宿的朋友。“他的双脚踩在雪融化的冰泥里踯躅不前,眼眶和鼻子被冻得通红,眼睛望着检查站和不远处燕郊楼宇的灯火。过了好一会,他转身沿京榆旧线空荡的马路向北京走去。当时已十一点多,没有公交车,他要去哪里,要走多远?我不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