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戏演员应有“金钟罩”
Beijing Daily
头几天,北京京剧院在长安戏院上演的大武戏《龙潭鲍骆》中,青年才俊、著名武净演员于帅扮演该剧主角鲍自安。在第三次出场时,按戏情规定,鲍自安是要“翻上”(即翻跟头出场)。那天长安大戏院几乎满堂,主角于帅为了答谢热情的观众,“走”了三个串跟头:[踺子][小翻]挂[蹑子],由“后门”的跟斗[小翻]转体变侧翻的[蹑子],技术要求是很高的,何况又要求在一瞬间完成,于是出现了一个令人惋惜的事故:于帅的跟腱(大筋)断了,他努力想站起却站不起来了!
机智的演员没有让自己留在台上,而是用了一个“滚堂”,在观众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时,演员已快速进了后台,下场。
这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舞台事故,过去和今天,演武戏的演员在台上折大筋的事,时有发生,就和唱文戏的演员,有时在台上突然嗓音失润,甚至“一字不出”,同样难以避免,不过经过治疗,一般都能恢复过来,但也有极个别的情况,成为终生遗憾。因此,保护演员和演员的自保,是一项必须立即提到议事日程上来的大事,特别是对于武戏演员,应给他们配备“金钟罩”。因为这一行当是高危行业,而且培养一个武戏演员是相当不容易的,笔者这样说并非耸人听闻,而是事出有据,且听在下道来。
博大精深的京剧是分行当的,所谓生旦净丑,各有专长,就好比当下的三甲医院一样,各科分得很细,治疗和学术上,各有专长和特色。京剧行当从大的分类上说,又分文、武两大类。“文”这一大类里面包括的行当,本文暂不介绍,只说“武”这一大类行当中,主要包括武生、武旦、刀马旦、武净、红净、摔打花脸、武丑以及武行等行当。
虽然所有行当都讲究唱、做、念、打、翻,但也是各有侧重,这文行,重点在唱、念、做上做文章;武行自然在打和翻上下苦功夫。但好的武生、武净、武旦,不仅武技一流,而且在文的方面,比如说唱工、做工和念白上,同样面面俱佳,达到一流甚至超一流的水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文武兼备、昆乱不挡”。然而培养出这样的艺兼文武、全面发展的京剧艺术家,是太难太难了,这是要比单一的或文行或武行要付出双倍甚至三倍的努力。后台从艺者常说“千生百旦”,说明演唱生行、旦行之演员之多之广,但能达到“文武俱佳”的武生、武净、武丑能有多少人?可以说,武戏精英实在是凤毛麟角。
什么样的演员可以称得上“文武俱佳”呢?文能唱做、武能翻打,唱做念打翻门门灵:文的,唱做老生戏全拿得起来;武的,扎上靠,穿上厚底,八面威风、大将风度;换上抱衣抱裤,登上薄底,勇猛翻跌,绿林行径,长靠短打全是顶峰。据笔者所知,这样的演员,只有李少春、李万春、高盛麟、厉慧良、李小春,张宝华、谭元寿、钱浩樑、李光等人而已。而不以唱显名、只以武技高超的武生,如昔日的长靠武生泰斗俞菊笙、杨小楼、尚和玉、俞振庭、周瑞安、孙毓坤、王金璐、杨盛春、尚长春、王鸣仲等,短打武生如张云溪、黄元庆、李元春等不多的英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和北京两个戏曲学校虽然也培养出不少优秀的武生演员,如杨少春、高牧坤、马玉璋、叶金援等,但要比起“千生百旦”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从人数上看那是少多了。原因无他,就是全面掌握这门技艺太难了。
据笔者所知,前述艺术家基本在台上受伤不太多,主要是适应环境、安全自保。笔者在李万春京剧团工作时,就这个问题,李万春先生谈过他的感受。他说:“现场观众的多寡确实会影响演员的情绪。但一定要有所克服。我有一回演出《逼上梁山·火并王伦》,我扮演林冲。有一场林冲夜奔,有一个细节,林冲唱‘抬望眼……’时,手向上一指,眼往上一抬,我一眼看到楼上的观众寥寥。我当时心就凉了一半,可我又一想,不行!马上就控制住了,该怎么演还怎么演。”李万春先生说,过去演员演戏,有时上座率不高,用后台话讲:“台底下的空板凳比台上的人还多!”那怎么办?一样要执功执令地演给观众看。伶界大王谭鑫培老爷子演戏,如果碰上雨雪天,也会影响上座的。可老爷子的情绪一点没受影响,反而说:“这么不好的天儿来看我的戏,这都是我的知音啊,我更得卖力气!”您瞧瞧人家这心胸、这眼光!反之,如果这天卖的座很好,一票难求,那也不能太“努”了,要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和技艺情况酌情处理。特别是过去的演员都要养家糊口,所以特别注意,不能台上出事,既对不起观众,也对不起自己家庭。万春老师最后笑呵呵地说:“演员上台前,一定不要有私心杂念,什么都不要想,脑子里就是今晚的戏,今晚的人物,集中精力,长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