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神秘的“重明枕”
Beijing Daily
我喜欢读古代文人的野史杂记,还特别喜欢注意其中记载的各种玄妙现象。
唐人苏鹗的笔记体小说《杜阳杂编》就记载了各种奇闻异事,其中包括一条:
(元和)八年,大轸国贡重明枕、神锦衾、碧麦、紫米。……重明枕,长一尺二寸,高六寸,洁白逾于水精。中有楼台之状,四方有十道士,持香执简,循环无已,谓之行道真人。其楼台瓦木丹青,真人衣服簪帔,无不悉具,通莹焉如水睹物。
读来似乎很费解。其实,如果结合考古发现,就可以推理出,这一段话的主角“重明枕”可能在唐代的时候确有实物原型,是一只西亚生产的、动用了当时顶级工艺的玻璃枕。
大约从公元一世纪起,西亚地区,主要是在今天的伊朗一带,玻璃匠人们创制出一种独特的工艺,利用刻花和打磨技术,在透明的玻璃杯或瓶的外壁上做出一个又一个圆形、椭圆形或六角形的凹面饰。那些凹面饰打磨精心,均匀地形成微微内凹的弧形球面,而且焦点准确地位于正中心,其效果就是一面凹面镜。这样,一件玻璃器的外表就布满了均匀排列的凹透镜饰,由于凹透镜有聚影的作用,所以,器壁上每一个镜饰内都映出对面器壁上其他镜饰的缩影,形成奇妙的视觉效果。
我们且把那一类型的西亚玻璃器称为“聚影玻璃器”。南京象山东晋M7号墓出土过一件布满椭圆形凹镜饰的“聚影杯”,说明至晚在东晋时代,西亚的“聚影玻璃器”就已经进口到中国,受到上层社会的喜爱。此外,还有宁夏固原北周李贤夫妇墓出土的“聚影”玻璃碗、江苏句容出土的南朝时代“聚影杯”、西安隋代舍利墓出土的绿“聚影瓶”。此类西亚玻璃精品也东渡扶桑,正仓院即藏有一只“白琉璃碗”,与句容出土的“聚影杯”为同样的工艺,周身遍布连片的龟甲形镜饰。
在随后的岁月,西亚乃至更为广泛的中东北非地区,玻璃工艺进一步精进,又出现了在大玻璃器的内部加装小饰物的巧妙技术。辽宁朝阳北塔出土有一件透明玻璃执壶,非常罕见地,壶内底部筑有一只袖珍的绿玻璃带柄壶,形成大壶套小壶的奇观。该壶的生产年代据推断在十世纪到十一世纪上半期,无论造型、风格还是工艺,都显示是一件典型的伊斯兰玻璃器。
根据上述考古发现的实物,我们可以对“重明枕”进行一下合理的还原。作者所作的描述中,最难以理解的是,枕内的十个人像“循环无已”。一只透明的固体硬枕,装饰着十个人物形象,如何能做到循环不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