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失去的心》:伍绮诗的反乌托邦式美国噩梦
The New York Times
在《我们失去的心》描绘的世界中,华人被唾弃,书籍被回收做成厕纸。相比于其他反乌托邦文学作品,伍绮诗笔下的美国相对温和,这让它更可信,因此也更加令人不安。
《我们失去的心》(Our Missing Hearts),作者:伍绮诗
《牛津英语词典》对“反乌托邦”(dystopia)一词的定义直截了当:“一个想像中的地方,在那里,一切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在文学作品中有很多关于反乌托邦的例子。在《时间机器》(The Time Machine)中,莫洛克人给艾洛伊人提供食物和衣服,然后吃掉他们。《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讲的是受国家许可的强奸行为。在《华氏451度》(Fahrenheit 451)中,消防队员负责烧书,而不是救书于火。在《1984》臭名昭著的101号房间里,一个装满老鼠的笼子被扔到温斯顿·史密斯头上,他终于崩溃了。而在《我们失去的心》中,伍绮诗笔下的反乌托邦美国比较温和,这让它更可信——因此也更加令人不安。
诺亚·加德纳绰号“鸟儿”,是一个12岁的华裔美国人,和父亲住在马萨诸塞州的康布里奇。他的母亲是一名逃犯,她之所亡命天涯是因为写了一首被认为具有颠覆性的诗作《我们所有失去的心》。在这本书中, PACT——《保护美国文化和传统法案》——主导着美国人的生活,它在一个被称为“危机”的混乱和经济灾难时期变成了法律。(关于这场“危机”的种种巨细靡遗,超出了我们实际需要的程度。)
危机之前,鸟儿的父亲是一名语言学家。如今他在图书馆工作,负责图书上架。在伍绮诗版本的美国噩梦中,没有必要烧书。“我们把它们化成纸浆,”一位热心的图书管理员告诉鸟儿。(鸟儿没有告诉她自己在想象焚书的大火,但她凭直觉就知道了。)“更文明,对吧?把它们捣烂,循环使用做成厕纸。那些书早就给人擦屁股了。”
这没有消防员烧书来得夸张,却更可信。鸟儿在父亲的图书馆里看到的空书架说明了很多问题。
Deena So'Oteh
根据PACT,如果父母在文化或政治上被视为煽动分子,子女将被“重新安置”到寄养家庭。当鸟儿得到母亲的下落后,便动身去寻找她,伍绮诗这部紧凑娴熟之作大部分都是在描写鸟儿一路的冒险经历。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书是一个典型的英雄之旅故事,说的是年轻的英雄从天真无邪到富有经验的旅程,令人惊讶的是,他对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几乎不怀怨恨之情。在我看来,他的母亲玛格丽特·缪虽然别无选择,但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抛弃就是抛弃,是不存在差别的。
我们以前也听说过这种政府找寻替罪羊的故事,这会强化而不是削弱它的权力。希特勒将德国经济不振归咎于犹太人。特朗普告诉我们要害怕装满“坏蛋”的移民大篷车。在这本书里,亚裔,尤其是华裔美国人,要为所有的错误负责——反正错的总是那些长得不像美国白人的人。在纽约的华埠,街道名遭到审查,“有人——所有人——都想让华人消失。”每个人的翻领上都别着国旗徽章。
因为伍绮诗的叙事是如此平静——甚至近乎安详,偶尔爆发的暴力才显得真实可怕,比如鸟儿看到一个男人打了一个华裔女人,把她打倒在地,然后不住地踢她。无缘无故,除了她的异类身份……也许还因为她看起来很富有。然后,他杀死了她的小狗,折断了它的背,“就像压碎一个汽水罐或者碾死一只蟑螂那样。”
在另一个层面上,《我们失去的心》是对文字有时不经意间产生的力量的沉思。加德纳先生的图书馆书架为什么空空荡荡?因为学生不能读到“可能令他们接触到危险思想”的书籍。这不是反乌托邦小说,而是真切的现实,美国各地充满敌意的学校课程会议和抗议活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德桑蒂斯州长在今年3月签署的《佛罗里达州父母权利法案》基本上是对教育内容进行审查的许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