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中为流亡藏人建立家园
The New York Times
TibetWrites由流亡作家和活动人士联合创立,出版和在线发表藏人文学作品。随着中国继续压制西藏、拘留作家和知识分子,许多藏人说它为流亡人士提供了家的感觉。
1982年冬天,布琼索南(Bhuchung Sonam)离开了在西藏中部的家,和父亲一起长途跋涉了五天,穿越喜马拉雅山来到尼泊尔边境。当时他只有11岁左右,几乎不知道他们出逃的原因——中国对他的家乡长达数十年的殖民统治——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此永离故土,与母亲和六个兄弟姐妹天各一方。
抵达尼泊尔后,布琼索南和父亲去了邻国印度的一个佛教圣地朝圣,那里是达赖喇嘛和许多流亡藏人的驻地。父亲没有太多解释就返回了西藏,把布琼索南留下来,由他家的一个朋友照顾。
布琼索南从此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因为在他上高二那年,父亲去世了。他最后一次与母亲通话是九年前。在那次短暂通话中,母亲承诺:“我们还会再见面。”但布琼索南那时已经知道,西藏的政治现状让见面几乎不可能。
他说,在没有亲人的异国他乡生活,一切都新鲜:香蕉、豆泥糊、出了名的印度季风。写作和文学成了帮助他在失去故土和家人后继续生存的灵丹妙方。“写作封盖了痛苦,”他说。“那是一个与流亡带来的极为严酷且无休止的障碍和挑战进行谈判的过程。”
他成了一名作家和编辑,发表了九本诗集和选集。但可以说,他对文学更重要的贡献是担任TibetWrites的编辑和出版商,那是一个发表藏人写作的出版社和在线平台。如今,20年前成立的TibetWrites及其出版分支Blackneck已出版了50多本书,成为藏人文学生态系统一个规模虽小但仍在增长的推动力。
随着中国政府继续压制西藏、拘留西藏作家和知识分子,许多藏人说,布琼索南的出版社为一个应对流亡生活的无国籍群体提供了一种家的感觉,让文学成了民族国家的替代物。
“我不可能在西藏土地上生活,”作家、编辑丹增·迪基(Tenzin Dickie)说,“但我能在藏文学中生活。”
创办TibetWrites的想法始于2003年。在德里一家出版社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布琼索南回到了印度达兰萨拉,与作家、活动人士丹增尊珠(Tenzin Tsundue)建立了联系。丹增尊珠与布琼索南一样,也对藏人作家有限的出版途径感到担忧,尤其是缺乏用英文发表藏人世俗文学的途径。当时,布琼索南正在编辑《流亡的缪斯》(Old Demons, New Deities),他相信这是第一本用英文发表的藏人诗选。但那只是一本选集。他想为培养藏文学传统做更多的事情。
一千多年来,藏文学一直把佛教对开悟的追求当作中心,迪基认为这与小说截然相反。迪基在她编辑的一本故事选集《旧魔新神》的序言中写道,“佛教的理想一直是消除欲望”,而“小说当然是从欲望开始的”。
在西藏从事写作的人需要绕过审查制度的限制,而藏人在印度经营的出版物把重点主要放在佛教、历史和政治上。布琼索南觉得,生活在西方的藏人作家需要努力处理以精神世界为焦点的叙事将藏人的经历扁平化的问题。他相信,藏人编辑能为藏人作家塑造自己的声音和情感提供最好的帮助。
除了20世纪70年代末由德里大学的藏人学生创办的一本短命文学杂志外,藏人作家几乎没有途径发表以普通民众的生活经历为题材的作品,尤其是流亡藏人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