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罹难知青纪念碑 昔日逃港幸存者忆当年
The Epoch Times
如今已75岁的昔日逃港幸存者黄东汉,聆听着波涛汹涌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对岸就是深圳层层叠叠的楼宇,凝视着那小小的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脑中浮想联翩,当年在黑夜风浪大作时“起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逃的场景,时隔50载仍然历历在目⋯⋯
如今已75岁的昔日逃港幸存者黄东汉,聆听着波涛汹涌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对岸就是深圳层层叠叠的楼宇,凝视着那小小的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脑中浮想联翩,当年在黑夜风浪大作时“起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逃的场景,时隔50载仍然历历在目⋯⋯
在《港区国安法》下,许多香港人被迫离开家园,到海外追寻自由;时光回溯到五十年前,也有一批中国人,为了躲避共产红祸,逃到香港,他们多为当时的在校学生,被称为“知识青年”(知青)。跋山涉水、乘船破浪、鲨海逃生⋯⋯历经重重险难,究竟有多少人因逃难到香港而丧失了生命?确实数字或永远是个迷,为了留下这段历史,昔日的“知青”黄东汉能做的,就是用他的笔,记录下一个个真实的故事,留下洋洋洒洒二十万字的《起锚》书稿,与当年的逃港幸存者一同努力,为这些逝去的生命立碑纪念。
黄东汉没有想到,原来有一天在港为当年逃港死难者立碑和纪念亡魂都不再自由,举行仪式需要四处“流浪”,自己到了古稀之年,仍要再面对被噤声的危机。在他苦恼之际,一个让他欣慰的消息传来,“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筹备小组”于去年7月在美国成立,紧锣密鼓地搜集大逃港罹难者名单,时隔近一年,刻有死难者姓名的“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终于落成,死难者的故事和经历,将在大海的那头继续流传。
1968年,黄东汉正值风华正茂的高三毕业生,当时就读广州十四中的他,仍有志向继续读大学,却遇上一个荒谬的时代。毕业考试刚结束,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毛泽东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在那年,他被分配到当时的宝安县南头公社养蚝,这里毗邻香港新界边境,是当年大多数逃亡者逃往香港的必经之路,从得知即将“下乡”的那刻,他心中就暗下决心,一定要逃出大陆,到香港去。他逃港的原因很简单:“文革粉碎了我读大学的梦,下乡耕田,当时的农民生活水准跟监犯差不多,我们去到农村,根本在生活上是个大转变,加上我们很多亲戚在香港,我的亲叔叔在香港,我们知道香港什么环境。”他的父母也对香港的环境有所了解,在30年代,父亲黄美顺成为职业球员,加入香港南华队训练,成为1936年柏林奥运会的中国足球国家队队员,在家乡风靡一时,不用训练的空余时间,就回到广州帮亲戚卖咸鱼。
原本一家人在广州的生活其乐融融,一切都因“文革”改变了。1969年7月,黄东汉从南头公社回家探亲,父母看到他下海滩时给蚝壳割伤的双腿,心痛地说:“有机会你就走吧,你开工的地方离香港那么近,又有机会坐船离开,不用游泳。”母亲悄悄塞给他一张5元的港币,让他带在身上备用,有机会就出逃。
在蚝场工作时,当地人很开放,对东汉毫不忌讳地说:“外地人逃亡要千辛万苦才能到达这里,还要赌命下海夜泅,你们有福了。”东汉在蚝场抓紧一切时间操练驾驭木船,当地人也很愿意教他,练了大半年后,终于等来了逃港的机会。东汉仍记得,1970年1月上旬,是最繁忙的采蚝和熬制蚝油的日子,生产队有两条机动大木船每两天一次轮番往深圳福永海面采蚝,有一个夜晚留下他一人看守蚝船,他和另外三个年青人沟通好一同逃港,那天的夜晚大风大浪,夜黑风高,亦不只他一人计划逃港,当地的民兵非常紧觉,在村内进行大搜捕。海上也有巡逻艇开着探照灯搜捕,巡逻艇离船只最近时,他甚至能听到艇长的说话声。那时他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我已经做好被捕的准备,我把身上我妈留给我的5元港币抛落海,担心给人搜查到,说我有预谋。”令他松一口气的是,巡逻艇即使离他很近,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船:“也可能是这港币起作用了,给龙王爷作买路钱。”
他和另外三人起锚偷渡,一路胆战心惊:“大家都知道我们途经的赤湾,东西两个炮台,驻有一个连的解放军,对面零汀岛有一个海关,夜间不少外逃的舢舨都在这里被截获,何况我们的是机船。”庆幸的是经过赤湾时风浪特别大,滔天的大浪掩盖了机船的马达声,小艇成功穿越了最惊险的位置,进入蛇口海面后幸运地风浪止住,他们弃置机船,抛下舢舨,奋力摇橹向香港的海岸奔去⋯⋯在双脚触到香港的沙滩时,他好像做梦一样:“我平安了,自由了!”
东汉认为自己的经历算是幸运,到港后即有亲戚接应,来港第三天,就到了亲戚有股份的印刷制版公司工作,在那个年代,只要肯付出努力,机遇处处。他亦不忘父母养育之恩,在80年代彩电还是罕有物、价格高昂时,他亦倾尽荷包,让父母成为家乡所住街道最先看到彩电的人。